第二小提琴

在五月降临的时刻
混乱邪恶懒狗,美好二刺螈守护者,详见置顶

[APH/冷战组]只有当云雾陷入沉眠(上)

配对:Ivan Braginsky/Alfred Jones  Ivan Braginsky/Emily Jones

分级:Teenager

简介:赛博朋克+太空歌剧,吸血鬼布拉金与仿生人琼斯在工作内外探讨血的鉴赏,其中包括布拉金的恐怖睡前故事与琼斯的几次任务。片段式,标号不代表发生时间的顺序。

全文字数2W,拆分为上下两章。

下篇点我

 



BGM:Ever Dream-Nightwish

 



《只有当云雾陷入沉眠》

 



1.

作为委员会道德伦理部高层之一,布拉金斯基拥有血库,可以随时垂青他一时渴慕的血型。尽管了解这位干部实际上的殷实积蓄,阿尔弗雷德 琼斯上尉初知此事时也不免震惊。

“瞧瞧,”他私下和助手说,“这就是宪兵们廉洁的生活。委员会直接批给他所有直辖区医院的血库,这下几十万袋血就全是他的了。如果他愿意,他能一夜吸光它们。”

可惜本田菊从未见过这一奇幻物种,并不信服上级这一套说辞。体谅他务实的头脑,琼斯于是补充道:“吸血鬼对血的欲望就跟我们对伴侣的念想——你无法制止自己继续想。他们喝血就像婴儿吸老妈的奶一样。”

本田点头。为了让这个形象深入部下的心灵,琼斯还介绍了几个地球奇幻生物志怪博物馆地址,并送了他惊情四百年等经典影片的蓝光碟以及一些常用的狩猎武器。若不是保密条例桎梏,他就会直接调出相关案件的档案给他看了。其中有不少布拉金斯基早年的杰作,譬如他在克格勃十一局的任务文件(其中不少被销毁了,或者只有纸质版),以及他向委员会的示威,以及后来他替委员会做事结的案子。近年随着职位的上调,布拉金斯基鲜少亲临一线,大有洗手不干的趋势。这说明他开始衰老了,毕竟他本人也承认没有永生的东西。然而他清楚,可悲的布拉金斯基是不灭的。

布拉金斯基偏好O型血,但他对血型并不强求。他出公差的皮箱中四分之三全是各号血袋,他喜欢在开工前把它们一次性喝掉。如果要他评鉴的话,O型血的清液爽口刺激,而下层浊液像咖啡一样丝滑。喝AB型血就像喝包着冰块的奶冻一样。至于A型与B型血,他能分辨出它们的酸味与甜味,因人而异,不同的血味道总不相同,有些是水果与肉类的差别,有些是不同季节成熟的柑橘气味的差别。他甚至允许阿尔弗雷德染指它们,因为阿尔弗雷德不需要人类的供血。

阿尔弗雷德根本无法参悟其中奥妙。据传闻以及他亲眼见证,布拉金斯基大部分的开荤任务前只喝纯血,要求来源清洁,极少处理他辛苦制造的成果。也许他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任务现场影响食欲。“无可理喻,委员会竟然收税养这帮野蛮的怪物。”他有时这样想,虽然他的出身也好不到哪里去。

后来阿尔弗雷德 琼斯代表委员会参加血族名门的晚宴。晚宴在亚美尼亚的一处古堡中举行。古堡空置已久,荒草萋萋,还滋生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主办方修缮时清理了庭院,拆掉了所有电灯,只用插在仿古黄铜架上的细脚蜡烛照明。布拉金斯基早年参加过一次,对他们的饮食品味嗤之以鼻。而很荣幸,会上他被邀共饮血族皇家特供古典工艺新源纪念血,令他非常确信血族皇室只是为了向委员会发行推销广告。管弦乐队的小夜曲伴奏送来习习凉风,在橘黄烛光的圈晕中,一只流线型设计、高度光滑的琥珀酒瓶被拔去了松干透气的软木塞,浓稠的血浆抛出一条弧线跃入细长的水晶高脚杯里。他礼貌地喝了一口,一股铁锈杂烩柠檬薄荷薰衣草驱蚊花露水的气味从食道直冲进他的脑颅。

他肯定会用整个夜晚细细品味这琼浆玉液的,这太难忘了。如主人所介绍的,直到红月失去光辉,直到银星升起(虽然这是一句主人优雅的随口吟诗)。纪念血分血型出了一整套衍生产品,方才厚待他的是最稀有的AB-Rh阴性血,系皇室通过数据库统计献血少女们的出身及追踪其日常行迹,通过分子筛筛选红细胞表面抗原而来,甚至能搭配特定的血清。他们正在殚精竭虑开发一款识别并调配白细胞抗原的机器,将精确搭配血液发展到新的阶段,以及向委员会申请养殖供血少女的提案。宴会中,主人谦逊地向琼斯就他们产品的包装设计方案寻求建议。出于对青年一代时尚潮流的洞见,他委婉提出他们可以在包装上参考夜店厕所涂鸦文化,以得到被群众喜闻乐见的成果。

他与布拉金斯基在这个问题上终于达成一处一致,腹诽道:“无可理喻,委员会竟然想讨好这群野蛮的怪物。


2.

男孩把整包文件倒出来摊在床上,一份份地上传,期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有几张重复扫描了好几次。然后它们要通通被处理掉。万幸的是这份机密只有纸质档,省去了他磁化擦写物理粉碎的麻烦。然后他满房间地找打火机。他还要联络陪同他的布拉金斯基,找出逃跑路线,然后通知柯克兰的人立即来接应他……

监督官房卡开门时把男孩吓得差点朝他开了一枪。男孩怔在那里,一手抓着枪,一手捏着一叠纸。

“只有纸质档?”监督官问,男孩点头。他勾勾完好的手,指指床下。“过来。”

男孩从善如流地把那只笨重的橡木手提箱拖出来。它大约三英尺长两英尺宽,檀色表面上了清漆,黑色的革面被磨的发亮。几丛繁冗的鬈曲花蔓镶嵌在皮箱四角与提手处,鎏银的百合静默地盛开着,宛如少女眼眸上细密的睫毛。他怜惜地拍了拍箱子上的灰尘,思忖这只皮箱大概比他还年长。这么一口深沉沉的箱子——布拉金斯基会有什么救他俩于水火的后手吗?

布拉金斯基咬破自己的指尖,用他的血熔掉锁扣上的封印,然后转动插入锁眼的一把发黑的银钥匙,单手将厚实的箱盖掀开。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樟脑丸的气味,琼斯探头望去,箱子里头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几盒子弹,一布袋乱七八糟的小日用品,以及一只严实地缠了几圈双面胶的白铁皮柜。监督官抽出他那柄镀银匕首,把那层峦叠嶂的胶带割开,费劲地扯下来扔到一边。当着男孩期盼的目光,他拎出铁柜开了它。

柜子里只有冰袋,密密匝匝的冰袋,它们的融水都快在里头汇成小水洼了。布拉金斯基粗暴地把冰袋全推拽出来甩到一边,还有东西在柜子里头,琼斯希望是什么柯克兰没给他用的东西,或者什么能助他们脱身的需要低温保存的化学武器之类的。很快答案揭晓了,那是几大包血。贴了标签,写了产地与生产日期,注明了血型的血。男孩又惊又怒。

“布拉金斯基!你他妈……”他噎了一口,“你怎么带了这些东西!你怎么带了这些东西!”他缓了口气便说,“这事我一定记着的,布拉金斯基,我绝对去投诉你。谅你是伦理部的人也没用……”

安静。”布拉金斯基猛地站起来指着琼斯的鼻子,少年肩膀一跳,抱着文件抵在原位。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情况有变?”少年瞪着他。

“够了。我以为你能应付的。”布拉金斯基抓起一袋滴水的血,把塑胶袋挤得嗞嗞作响,红褐色的血液撑开袋身薄膜,向外怒张。

他粗暴地撕开封口,仰头将整包血灌进喉咙,吸到血袋前后相贴,其内的空气发出痛嚎为止。琼斯看着他咬开人类的喉管似的吐掉第一口带毛的皮肉,上下滚动着粗大的喉结,疯狂吮吸着脉管淌出的殷殷流血。那湍急流动的稠液甚至摇着锈腥的飘缦袅袅起舞,顺着监督官的下颌幸福地打脏他的衣襟。明晃晃的獠牙从他的嘴唇里伸出来,他长出乌鸦一样的短喙,就要啄下某位绞刑犯的眼珠,咬破它,吸牡蛎般喝掉它的盈盈房水。这是第一袋,然后是第二袋,然后是第三袋。他一口气将血喝的精光,吸瘪的空袋满地都是。

布拉金斯基用袖子把嘴抹干净,手掌沾满了红兮兮的血。然后他拆掉了伤臂的纱布,动了动肩膀,确认它已经长好了。他调整着激动的呼吸,如此肆意进食的余波令他尚不能完全平静。他灰紫色的眼睛被灌注了鲜血,完全呈现出了红色。他抬头盯了几分钟天花板,让他的情绪在空虚中完全沉淀,深吸一口气,然后掏出打火机丢给琼斯。

小朋友,天下没有这样舒服的任务,哈?”监督官舔了舔嘴唇,“别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开工了。


3.

林务员刚登上山坡,看到那庄园的尖塔穿透黄昏朦胧的暮霭时,那女巫的仆从们就列队朝他举起猎枪,发射了足足五轮子弹。林务官从台阶上跌下去,滚着旧雪一路掉到山坡底部去。他身上沾满了泥浆与腐臭的枯叶,湿漉漉地躺在冰冷的沼泽地里。他的上臂被子弹打断了,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大衣与指缝间滴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林务员不是不会死吗?你说过他是不幸的人扮的。”男孩咬着吸管,点着已然见底的阔口瓷杯。安保主任勾勾手,示意酒保再给他来一杯石榴汁。

女巫准备的子弹是银做的,而银是他们一族天生的死敌。好在银弹头非常柔软,林务员吃的子弹不多。真是奢侈的家族啊。”安保主任叹气道,“但那几颗打中他的子弹便让他遭了一番殃,他们像燃烧的火球般埋进他的肉里,还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林务员忍着疼痛把它们抠出来,立刻把手埋进雪里,那些灼烫的小弹头就要把他的手指烧成灰烬了。”

公主听到枪声后急忙飞奔回来,只看到林务员从山坡摔下去的景象。她跳过横陈的灌木丛与断木,爬到了山谷底部,架起痛的要昏过去的林务员,带他爬上山坡。为了不让公主伤心,林务员努力地保持清醒,他对公主的血极其渴望,但不愿意伤害公主的性命。公主搀扶着他爬到山路上,然后一级一级地下去,那个方向有村庄坐落,或许他们能获得帮助。”

“黄昏完全过去了。现在的天幕像一匹群青色的亮绸,空旷又干净,只有几笔深沉的厚云被灌到高空中。月牙的尖角像银刃般锋利,好让月光下的影子把雪地裁开。公主与林务员踉踉跄跄地走向那几片矮小的石头房子,却没有看到一丝灯火。村庄里没有活人,只有冰冷的死人;那些砖砌的房子,此时就像抹了石灰的棺材,幽幽地注视着他们。显然,女巫的瘟疫骑士们已经洗劫过这里,带走了一切生命。林务官的脸色变得僵硬苍白,嘴角发青,越来越像一具尸体了。”

“公主撬开了一户人家的门,把林务官搬上床,自己也筋疲力尽地瘫倒在他身上。林务员感到公主的心脏像小鹿般跳动,只消一滴血,他那被银踩灭的生命之火便会被重新点燃,他能立刻挣脱这泥潭的死地,重新焕发活力。但林务员推开她,因为他不想喝她的血,吸血鬼的本能开始剥夺他的理智,他必须离开她。倘若他不动作,公主也会自愿把血给他喝,这是他不容许的。”

可村里只有死人。”男孩评价道,皱着眉吸了一口石榴汁,对这种透明的粉色饮料并不满意。他觉得太酸了,但不得不把它喝完。

“是啊,但是林务员对血的要求并不高,或者不像那些世袭血族那样高。那一群贵族对血液品质锱铢必较的优良传统,林务员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如同面包是人类的主食一样,血液是吸血鬼他主食。至于它添加了盐巴还是芥末,是产自乌克兰还是田纳西,或者是小麦还是大麦制作的——都无关紧要。用今天的话来说,吸血鬼需要的就是血红蛋白而已。”

“林务员在房间壁炉的灰烬里发现了一条快死的老狗。它前腿一大片的皮毛被烧秃了,焦红混杂的脏肉裸露出来。它支着两条白腿哼哼着,勉强逃过了瘟疫骑士的清洗,但它还是呜呼哀哉,命不久矣了。有一丝丝的血从它打颤的肉里流出来,林务员觉得自己被魔鬼攫住了。他彼时处于疯狂的边缘,公主的血液像一只只柔韧的手死命抓住他,而这星星点点的血斑在他眼前爆炸辉映,按着他的头逼他俯下去把这条命吸干。但是这摊薄肉下的血散发着将死的腐臭,瘟疫骑士在这条狗身上吐满了发绿的唾液,这些肮脏的病菌腥气腾腾,正埋在它的血管里耸动,窥伺时机爬到他身上来,也好让他在高热、痉挛与痢疾中死去。”

他们都好痛苦,我不想再听他们伤口的事情了。”男孩说,“然后呢,林务员怎么样了?

“公主帮他支起一只小锅,划开老狗的脖子,把它的血引流到锅里,混着雪煮沸给林务员喝了。虽然极其难喝。”

“难喝?怎么个难喝法?”

“大概就像骨髓跟白垩灰一起煮那样吧,喝下去就像吃土。”

“你不是说它们只是不同面包的区别吗?”

“不要插嘴。面包有时会混了锯末等东西。你不会想碰它第二次,但它总归是面包。林务员喝下这一锅血水后,总算有力气痊愈自己的伤口了。他就跟公主在木屋里过了一整夜。”

那女巫的仆从们呢?还有瘟疫骑士?还有他们又怎么到庄园去?

“这就是又一个故事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总会好一些。”安保主任喝干了他的调和血,“瓦西里,再给我来一杯。”


4.

不幸的人有一千张面孔,所以此时他又是个服务生了。银行经理——他的下属职员——按他们推测一样受邀去参加那位匈牙利小姐的婚礼。得益于服务生混在里头工作,银行经理对大饭店的构造非常熟悉,连厨房灶台上有几颗钉子都一清二楚。现在就是去修饭店盥洗室的水管也难不倒他。但银行经理毕竟是体面的银行经理,这种粗活他还是不愿干的。”

“银行经理那天特地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还打了一条红色的新领带,和他引人注目的发色颇为相称。若不是由于工作,银行经理与匈牙利小姐是非常般配的,他们都是能在月圆之夜化身为凶兽的狼人,在那个危险的晚上骑过同一匹马,她秀发的芳泽拂过他的鼻尖,而银行经理的一颗真心已暗暗打算着献给她。但是匈牙利小姐的芳心早已许给了那位奥地利少爷。你看,奥地利少爷是吸血鬼的望族子嗣,富有教养,其谈吐气度皆为不凡;而银行经理虽是纯种狼人,但毕竟没受过上流社会浸淫,一举一动也是受培训的造作;他的脾气也算得上差劲,一见到奥地利少爷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甚至想冲上去打烂他的脑袋。如此一对比,他便自形惭愧,不敢再追求她。况且他只是表面的银行经理,不幸的人作为他的上级监督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难以松懈。于是银行经理的热忱只能深深地埋进心里了。”

“在婚礼那天,银行经理按计划把一小瓶特制的圣水夹带进了会场。这些圣水被封在针芒大小的注射器里,就像睡美人的纺锤一般,只需要在奥地利少爷不注意的情况下刺他一下,他就能永远地睡去了。但是银行经理看着穿婚纱的匈牙利小姐提着婚纱,挽着新郎的手向宾客祝酒,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即使他回去后要面临种种惩罚,哪怕是吃牢饭,他也不后悔。”

“见银行经理迟迟不动手,服务生只好自己行动了。他推着一辆装满冰块与香槟酒的手推车进来,好让新娘把缠着漂亮缎带的香槟拿出来一瓶瓶开掉,作为婚礼的尽兴节目。但冰块与香槟下面全是银器。服务生摸出一把手枪来,当着这对新婚夫妇就是几枪,然后朝着人群胡乱扫射。整间饭店登时充满了惨叫声,银行经理也被打中了胸口,捂着枪眼倒在地上翻滚。”

“在血溅婚礼的半分钟后,两边的保镖们才反应过来,对准服务生疯狂地开枪。”

“那他还活着吗?”

“保镖们用的子弹并不是银制的,所以服务生一时间被打的支离破碎,也能一瞬中恢复原状。他把香槟小车推到在地,倒掉酒和冰块,里面是整箱水银弹头的鹿弹以及两三把专用枪械。服务生靠它们结束了任务。”

我不喜欢服务生。”男孩道,“他真残忍,开头就不该安排银行经理与匈牙利小姐见面的,还要当着银行经理的面杀死他的爱人。”

“是啊。”安保主任说,“银行经理为此恨了他十几年哩,不过匈牙利小姐与奥地利少爷并没有死去,他们后来成了朋友。”

银行经理事后怎么样了?他胸口可还是中了一枪呢。

“他被审查了一个月,最后放出来了,继续在原来岗位工作。不过此前他的功勋与奖薪全部取消了,毕竟他最后表现的太不专业了。”

那也不是他的错。”男孩打了个呵欠说,“我们能回去吗,布拉金?”

“不行,谁让你执意跟出来的。即使你睡着了,我的演出还是要看的。”

我不想在这里睡。

“那你去让柯克兰来接你吧。”


5.

布拉金斯基!在滚滚热血空洞的奔涌中,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抓住他已不属于自己的肩膀,替他把里面喷出来的液体压回去。“监督官!监督官!布拉金斯基!”

疼痛立刻逼得他骨骼缩紧。那个血眼与他的心一起恸哭,无穷无尽的猩红泪水从男孩的指缝间滴下来。他首先觉得一切都远离了他,然后一切又都朝他涌来,扑到他脸上,撕掉他的脸皮。疼痛融化了他,只有封住他每一根手指的黑暗。他奋力呼吸,却觉得气管被扼住了,只能小口小口地吞咽,这令他产生了濒死的恐慌。他用力地翻身,最后在头晕目眩中彻底醒转过来。他感觉他的手臂软绵绵地悬垂在肩胛骨下,就手感而言,他的肱骨已经被打断了。

他完好的手指爬过衣襟,顺着被血浸透的褶皱越过拉紧的肩膀,小心地扣到伤口上。他笃定是银弹,只有它才能带来如此疼痛。他把手指伸进烂肉里,撕开他的伤口,把黏在组织里的弹片与水银珠一点点刮出来。因为他的手上太滑,他几次拧到了外露的肌肉。清理完毕后,他把胳膊往上一推,死死按在肩膀上,权当复位。男孩握着开栓的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别站着看了。”他挨着墙壁坐起来,“回来找你清算你失手的事情。你赶快撤。”

“你真的没事吗?”男孩迟疑道。监督官气的发笑,他伤臂的皮肉已经和衣物黏在了一起。男孩瞧了吸血鬼几秒钟,于是便跑走了。


6.

本田菊正欲拔出手枪,上尉按住了他。一条条宪兵持枪鱼贯而入,把餐厅前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俗套的金属音乐与刀叉敲击盆沿的响声被榨汁机的轰鸣混在了一起。

“他妈的。”上尉低声骂道,“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委员会道德伦理部突击打非。”宪兵队长仪态标准地出示证件,“检查贵店有无使用非法供应材料以及容纳未成年人。请配合。”

“得了吧,他看上去也没满十八岁,而且我也没见过这么有礼貌的宪兵。”上尉道,示意本田停止运行程序,准备等宪兵队过去后结账走人,然后装模作样地往盘子里最后几只生蚝里挤柠檬汁,把软绵绵的蚌肉吸溜光,打算从他们眼前蒙混过去。他并不想与伦理部起冲突。

一个化着浓妆的食人族正在向宪兵队坚持他带的小肉干成分是牛肉,并建议队内仿生人检测一下它的DNA。小队长听完了他的话,一口否决。

“不必了,食人族就是非法存在。”他挥手命令部下把他带走了。

上尉抬了抬眼镜。小队长踩着地毯,走过一桌桌惊恐的食客,扫视他们的木卫二冰牛油果色拉、意大利式海豚乳酪冰激凌与浇满黑椒酱汁的正圆牛排,他的拥趸们抬着黑洞洞的枪口一颗颗数过他们的脑袋。小队长在他们面前停下了,上尉一边喝他的海滩气泡金汤力一边往触摸屏上打字。

本田菊局促地与小队长对视。

“公民,”戴着皮手套的小队长严厉地说,“请问您在做什么?”

“我在为委员会神圣的工作做贡献。”上尉拿出了他的工作证。小队长接过来看了一遍,递回给了他,摇了摇头。“抱歉,你们两位行迹可惜,需要随我们去支部进行进一步调查。”

“你们这样做是违反议会精神的。”上尉又拿出了一张黑卡。“伦理部的朋友们,请不要妨碍委员会工作人员的正常工作!”

“委员会的法律高于一切。”小队长毫不退让。

上尉耸耸肩起身,影子投到小队长的脸上。“可惜我是合法的,”他低声道,“不管你是谁派来的,黑卡优先,请你让道。否则我便不负责后果了。”

小队长犹豫了一下,但他一侧身,看见了本田袖子里的光枪。他绕过上尉打算一探究竟时,上尉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拽过他的头发往墙上猛砸,然后抄起椅子椅子往宪兵们掷去,胡乱地打了一夹子弹,在惊叫声中踢碎餐厅落地窗的玻璃,带着助手往外跳去。但他刚踩上窗脚,一辆道德伦理部牌号的轿车在路灯下停下来,十字路口上空的全息霓虹广告往它黑色的车身喷上蓝紫色的光带。副驾驶上跳下来一个宪兵,替后座上的乘客开门。来客下车后,他笔挺地行了个礼。上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将军阁下,您怎么会来这里?”餐厅里几个宪兵赶过来按住他们,行了个礼,“原谅我们的失职。我们立刻处理他们。”

道德伦理部少将灰紫色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瞧着他们。莹蓝的雨丝在风中吹拂,一根根粘在他的大衣上。他径直从玻璃的破口处进来,把厚重的大衣交给了就近的士兵。宪兵队打算把他俩押走,被他挥手制止了。他让人扶起在地上捂着脸打滚的小队长。他的几颗牙齿在刚才的重击中崩掉了。

“先把托里斯带去医院。”然后他对上尉说:“你做的?”

餐厅一片死寂,上尉敌意地点头。“……将军阁下(他对他说敬称还是很艰难的,克服着恶心说下去),我的确在进行委员会的紧急工作。您想必也能理解,请您谅解我们的行为。”

伦理部少将不易察觉地笑了笑,上尉认定他一定要整自己。“年轻人,你满二十一周岁了吗?”

上尉一时语塞。见他不答,一个宪兵从他的衣袋里掏出他这次行动用的工作证,大声道:“阁下,他只有二十岁。”

“这就比较难办了。”伦理部少将挂着同情的语气说。上尉怒火中烧,差一步就要踢开碍手碍脚的宪兵,直接往少将脑袋招呼去。他才不管有什么后果,这个任务意义重大,如果他成功了,柯克兰会替他打通关节的。

“阁下,二十岁与二十一岁没有什么差别。”他硬着头皮说。

“你看上去就像十七岁。”少将道,“好吧,小朋友,我谅解你。但是毕竟你非法饮酒在先,总得记点教训。”

上尉的脸色非常难看。道德伦理部胆敢不领总部直属外勤特工的情,大概系这位少将坐镇的缘故。少将把上尉的黑卡交给了一个手下,不一会他推着一车摇摇欲坠的金汤力酒塔回来了。灌满透明酒液的高脚杯叠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金字塔,过满的酒水在推车晃动时不时溅出来。

“请。”少将摆了一个手势,“喝完它们,你们就能走了。”

“布拉金斯基!”上尉压着声音说,“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为难我们?”

“正因为我知道。”少将说。他拍拍手吩咐部下,“第一杯就给小朋友加点果汁吧。”

琼斯瞪了他一眼,但也想到了什么。他接过那只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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